……

沒多久，顧嬈瞧著銀子一箱一箱往永福宮裏運，也是喜笑顏開，後來直接改收銀票了。

銀子實在太占地方了。

宮裏一旦流行個什麽，宮外自然也跟著時興，宮裏的妃子們要麽忙著健身，要麽忙著琢磨怎麽玩，哪裏還會有時間搞風搞雨撥弄是非？宮裏難得的過了段安生日子。

但皇帝不太高興。

平素對自己迎來送往的妃子對自己都沒什麽好臉了，甚至對自己的興趣還不如她們自己手上的玩具！抓住一個問起來，說是貴妃娘娘琢磨出來的新玩意。

皇帝頓時怒了，貴妃以前對自己哪次不是畢恭畢敬小意伺候？自從生了孩子以後就開始性情大變，那個什麽產後抑郁癥真的這麽嚴重？

想起自己已經確實很長時間沒去見自己的兒子了，皇帝帶著幾個太監浩浩蕩蕩朝永福宮去。

“你們會不會掛啊？歪了歪了！”

顧嬈正指揮著幾個宮女太監掛小燈籠，紅彤彤的，掛了滿院子。

皇帝沒忍住擡頭看了眼上邊掛著的牌匾，永福宮，自己沒走錯啊？可是怎麽就不認得了呢。

顧嬈有錢。

自然要把自己的小窩改造的美美的，制作坊的工匠幾乎天天往永福宮跑，制作坊嘗到了甜頭，伺候得自然更加盡心。

如今的永福宮，可真是跟之前的永福宮太不一樣了。

漂亮，精致，高端大氣上檔次。

更加貼合劉貴妃囂張跋扈的氣質了。

永福宮門口的太監忍不住又喊了一嗓子：“皇上駕到！”

這下，顧嬈可不能裝沒聽見了，屈下身子，行了個禮：“見過皇上。”

皇帝這才下了龍攆，望著院裏的布置陳設，“愛妃這是在忙什麽呢？”

顧嬈笑道：“這房子太舊了，臣妾看著心裏難受。掛點燈籠，看著喜慶。”

皇帝走近幾步，瞧見燈籠的造型都是粽子的形狀，忍不住笑道：“愛妃這是為了迎端午？”

“可不麽，還有兩天就端午了。內務府只發了幾個荷包，忒小氣。”

“咳、”皇帝面色有點不好，“內務府也窮啊。”

顧嬈斜睨了他一眼，“我知道啊，所以這院子裏，我可花得我自己的銀子。”

皇帝沒吭聲，悶頭往屋裏走，心道，他是來看自己兒子的，可不是來被這個女人氣的。

進了屋，屋裏只有更奢靡，擺設比他的養心殿都要矜貴。這屋裏的擺件，古樸低調，可哪一個不是價值連城？

皇帝的心在痛。

為什麽我的貴妃會比我這個皇帝更有錢？

皇帝的錢是國庫的，為什麽貴妃的錢就不是國庫的？

重華這會兒正醒著，眼睛水靈靈的，盯著頭上掛著的彩色八寶小燈籠看。

皇帝在房間裏坐了會兒，喝了口下人送上來的茶，竟有些舍不得走了。

只是舍不得這屋裏的珍奇擺件。

滿屋子的清貴高矜，竟被這麽個毫無情調不通詩書的女人就這麽白白糟蹋了。

在這個女人眼裏，只不過是個充當裝飾的擺件，簡直是暴殄天物！

皇帝很擔心自己會不會有朝一日被這個女人氣出什麽好歹，氣沖沖的帶著人走了。

顧嬈看了眼自家兒子，心生感嘆，還是兒子乖，不哭不鬧，比他爹省心。

……

太後她老人家喜靜，端午節宴，只是後妃們單獨擺了席面，想了不少法子給老太太解悶。

唱歌跳舞，無論何時都不落俗套，琴棋書畫，也只是少部分人能幹的事。

剩下那些性子跳脫的人呢，沒有才情，便只好拿錢來湊，比如送禮，要是送到了心坎上，也能博一份好感。

但今年，明顯比往年活躍的多。

皇後是賢後，要端著，給老太太送了幅名家畫作。

劉貴妃次之，給老太太獻了本書。

喬妃彈了段琴，中間還有很多無甚新意的暫且略過，陳貴人身段窈窕獻了舞，林美人也獻了本書。

……

場間頓時靜了一瞬。

陳貴人抿嘴笑了，“這倒是巧了，林美人，竟是與劉貴妃一樣獻了書。”

等著看笑話的大有人在。

林美人怯怯的回道：“是嬪妾親手手抄的佛經。”

眾女好奇的看向顧嬈。

顧嬈笑了笑，“巧了，我也是手抄的書。”

眾女心裏一個咯噔，這同時送兩本佛經，那可真要惹得老太太不快了。

太後臉色也有些不愉，翻開劉貴妃送來的書一看，笑了，這哪裏是佛經。

眾女又是一楞。

顧嬈的聲音微微冷漠，“我倒是很想知道，林美人為何送的也是佛經？勞煩林美人給本宮好好解釋解釋。”

事先送什麽禮，身份的高低決定了送禮的品階，這都是在皇後宮裏早就商量好了的。不能有重覆的，也不能送了沾忌諱的，內裏都有講究。

雖說佛經與孤本，都是書，然而手抄來的，和去外邊遍尋來的，又是不一樣的意思。

然而劉貴妃要送什麽，早就已經定下了：劉貴妃不喜詩書，由她親手抄來的佛經自然更顯幾分誠意，而且劉貴妃素來實誠，又剛生完孩子，送佛經方顯心善慈悲，也存著為後輩積德之意。

可林美人又送了一本佛經是什麽意思？

這是打太後的臉，還是打劉貴妃的臉？或者是跟皇後過不去？

林美人頓時冷汗就下來了，跪在地上：“嬪妾只是得了皇後娘娘吩咐，才抄了佛經的。”

皇後娘娘自然不會買賬，“胡說。早在半個月前，本宮已經與諸位姐妹商議過。林美人你要送的分明是一副觀音繡品！”

“半個月前，嬪妾自然是繡了觀音像，可是，七天前娘娘身邊的玉珠姑娘便過來讓嬪妾改抄佛經了呀。”林美人哭得梨花帶雨，“嬪妾哪有膽子私自改變主意，那副觀音像如今還在嬪妾屋裏呢。”

“胡說！”皇後勃然大怒，“玉珠早在十天前就已經告假出宮去了，至今未回，如何能在七天前給你傳達本宮的旨意？”

林美人頓時驚了，連哭都忘了，“這、這怎麽可能！”

“不信，可以去盤查宮禁。”玉質冷冷的說道。“玉珠確實早已經不在宮裏了，此事是坤寧宮上下皆知的事情。”

太後淡淡的看著這一場鬧劇，手裏拿著顧嬈送來的書，心裏樂呵的很，怎麽也生不起氣來。

“罷了。哀家乏了。”

眾人頓時靜若寒蟬，“恭送太後。”

太後扶著香丫頭的手，捏著書角，笑了笑，“貴妃送來的書，最得哀家心意。這份心思，哀家心領了。”

言罷，轉身離去了。

眾女面面相覷：“貴妃、送的不是佛經？”

顧嬈直起身來，瞥了地上的林美人一眼，冷淡的說道：“本宮不管你是被人陷害也好，是聯合皇後蒙騙本宮也好，總之，三天內，給本宮一個交代。”

眾人看著劉貴妃離去的身影，百味陳雜。

皇後則是狠狠剮了林美人一眼。

端午節宴，竟是不歡而散。

撲了個空的皇帝頓時大為惱火：“這是怎麽回事？”

一旁收拾殘局的宮人顧不得擦頭上的冷汗，趕緊把宴會上的事情陳述了一遍。

皇帝恨聲道：“又是劉貴妃！她就不能給朕消停些時日嗎？”

一旁的宮人心生詫異，心想人人都知道此事劉貴妃是無辜的啊，皇上您怎麽不責怪林美人反而對貴妃多加斥責？

皇帝自然不會知道一個無足輕重的宮人心裏所想，氣沖沖的吩咐道：“去永福宮！”

……

永福宮裏檐下掛了很多燈籠，夜景十分美麗。

皇帝原本氣沖沖的腳步微微一頓，看著滿院的小巧精致的各色燈光，景色可堪入畫。

“貴妃這心思……”

話未盡卻止，不知是想讚美貴妃的玲瓏心思，還是沒找到合適的形容詞。

屋子內傳來嬰兒的咿呀稚語，窗紙上映出婦人懷抱孩子的剪影，皇帝忽然品出了幾分歲月靜好闔家歡樂的意境。

皇帝背著手看著，神情悠然平靜，劉裕見狀，帶人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。

先前的滿腔怒火，此時竟煙消雲散了。

皇帝慢慢踱步進去，顧嬈正抱著孩子給他換尿布。

“第一次見你竟會親自做這些事情。”

顧嬈翻了個白眼，“你沒見過的多了。”

擱往常，皇帝早就惱了，這會兒卻也不覺冒犯，坐在旁邊微笑看著，“重華長大了不少。”

顧嬈呵呵一笑，“您要是再等兩個月過來，還能長大不少。”

十分嫌棄的意味簡直毫不掩飾。

換好尿布，重華還是很精神的樣子，皇帝覺得有些手癢，想抱過來瞧瞧，卻又想起祖訓：抱孫不抱子。一時忍不住有些糾結。

顧嬈冷笑，“皇上還不走？臣妾這兒可要歇了。”

皇帝盤了盤手上珠串，心裏有些不大樂意，“說起來，自從你生產後，朕就沒在你這兒留過宿吧？”

還想留宿？做夢！

顧嬈嘆了口氣，“皇上，臣妾這身子還沒好呢。沒法伺候皇上。皇上就算不心疼臣妾，好歹也心疼心疼重華的娘吧？”

皇帝的表情有點呆滯。

他怎麽就覺得自己的貴妃換了個人呢？

他的劉貴妃從來都不是這個樣子的啊，哪一次不是眼巴巴的瞅著自己留下來？哪兒還有往外推的？

皇帝有點不甘心。

“那個，你仔細想想，我們已經快一年都沒同過房了吧？”皇帝試探著說道。

顧嬈滿臉既震驚又失望的表情望著他：“皇上，臣妾的身子沒好，不能侍寢！”

皇帝也是震驚無比，心想自己的貴妃是真的變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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